不见K已有四五日了,而我也在这几天里,莫名其妙地迎来了国庆的到来。
我只身一人在林间小屋里,黯然度过了这个举国欢庆的良宵。那是怎样的一间小屋?一侧的房舍早已坍塌,剩下来的空房也是千疮百孔,秋风直灌进去,扫荡起满屋破烂碎屑兼蛛网尘埃。另一侧是间小厨房,堆积着半房的稻草,干柴。屋外的小坪杂草丛生,再下边是夹在两峰之间的一垄山田。只到第二天,我登上了那陡峭的山峰,才发现:沿着山垄约步行二里,就有一座休闲山庄,那里还有一个颇为可爱的人工小湖。
我换下一身又脏又湿的外衣,开始为安顿这一夜作准备,尽管此时我饥肠漉漉,又困又乏,还是庆幸自己能在这山垄的尽头找到这间小屋,和山民用来储水灌田的一口小水塘。当我拎着赤脚,站在水中搓洗衣服时,腿突然抽起筋,痛得我差点趴到水里。在坍塌处的瓦砾堆里,我扳起一根半截入土的粗木头,没有费多少力气,木头发出沉闷的一响:断了!可见房子已废弃多年,不再适合任何的生活起居。我也只是匆匆地在这里凑伙一晚,等到明日,登上顶峰,然后回到我本不愿在那里呆上一年的复读学校。
天黑以前,我已在墙角处享受熊熊的篝火了——我牢牢记住母亲的叮咛:一屋之内,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墙角。尽管在这里生火是不合适的,一尺之隔的地方便是破窗的所在,冷风不请自来;这边是任凭冷风来回穿梭的门框,而我正坐在这张连通小厨房门框下边,舒张着四肢,靠火取暖,偶尔拨弄一两下木片,或者掐灭一根浓烟呛人的湿木柴。等到晾在外面的湿衣服滴完水珠之后,我找来一根竹片,用野藤叶擦拭干净,搁在破窗的格子与木闩之间,然后把湿衣服悉数挂到竹片上。打开背包后,才发现里面的毛毯竟腾起袅袅混杂着落叶腐腥味的水气。罢了!罢了!一并晾到竹片上去。
干完这些,我拿出一袋巧克力饼干,两块炸鸡腿。和着一口一口的鲜奶,把这份高热量,高蛋白的食物咽下去了——终于咽下去了!心情也随之趋于死寂:没有喜悦,没有兴奋,更谈不上什么恐惧或悔恨。据说,那些“死亡勇士”登上珠峰时的感触也大抵如此。当我再次从积习中抬头掠望窗外的光景时:天黑了!
群山里的怪鸟哀怨声声,幽暗处的惊虫也悲不自抑。再晚些,硕鼠便逞凶起它们的磨牙声和支吾声,以示对我这位借居者的不欢迎。篝火上交织飞舞的星火顺着热浪直往上窜,旋即暗淡下来,然后缓缓迂回著地或者隐没于无边的夜空中。有些火光穿过衣物的间隙,在对面斑驳的石灰壁上映上一层模糊,跳跃的影象,再反射到窗外。我知道,在这个月色聊胜于无的星夜,这些逸光断不会引起某位漫游者的惊讶。事实上,大概只有我这样的过敏者兼自虐者,才会如此“荒”度佳节。
我拉开门,走在衰草萋萋的小坪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山野之气。夜空,山野连为一体,虽有浓淡之分,却万难寻绎出什么诗意或意境。对于苦中求乐或者默认“欺我者云壑”的驴友来说,夜色,风景固然无关紧要,但我还是试着找了几句诗句来描叙这看上去太过寂寥的存在:
旅人出山去,山色如死灰。
晚云不解笑,青松有余哀。
这些“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少伤感有时并非无所指,但如我这般耿耿于某人与某事,又显得太茫然牵强了。
我欠身进了小屋,展开垫席,和着烘得十分暖和的毯子久久入睡,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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