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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后与花瑶

作者:heppo    国内旅游来源:旅游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2-11-15
 

    □冯骥才

    不管雨里的山路多湿滑,老后还是紧抓着我的手往山上拉,恨不得一下子把我拉到山顶,拉进那个花团锦簇的瑶乡。这个瑶乡有个可以入诗的名字:花瑶。

    花瑶,得名于这个古老的瑶族分支对服饰美的崇尚。然而,隆回县政府为花瑶正式定名却是上世纪末的事。这和老后不无关系。

    老后是人们对他的昵称。他本名叫刘启后。一位从摄影家跨越到民间文化保护领域的殉道者。我之所以用“殉道者”,不用“志愿者”这个词儿,是因为志愿多是一时一事,殉道则要付出终生。为了不让被声光电包围着的现代社会,忘掉这个深藏在大山深处的原生态的部落,20多年来,他从几百里以外的长沙奔波到这里,来来回回已经200多次,有八九个春节是在瑶寨里度过的,家里存折的钱早叫他折腾光了。也许世人并不知道老后何许人,但居住在这虎形山上的6000多花瑶人却都识得这个背着相机、又矮又壮、满头华发的汉族汉子,而且没人把他当做外乡人。花瑶人还知道他们的“鸣哇山歌”和“挑花刺绣”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老后是有功之臣,他多年收集到的大量的花瑶民歌和挑花图案派上了大用场。记得2007年老后跑到天津来找我,提着沉甸甸一书包照片。当时他从包里掏出照片的感觉极是奇异,好像忽然一团团火热而美丽的精灵往外窜。原来照片上全是花瑶。那种闪烁在山野与田间的红黄相间火辣辣的圆帽与缤纷而抢眼的衣衫,还有种种奇风异俗,都是在别的地方见不到的。我还注意到一种神秘的“女儿箱”的照片。女儿箱是花瑶妇女收藏自己当年陪嫁的花裙的箱子,花裙则是花瑶女子做姑娘时精心绣制的,针针倾注对爱情灿烂的向往,件件华美无比。它通常秘不示人,只会给自己的人瞧。看来,老后早已是花瑶人真正的知己了。

    这时,音乐声与歌声随着霏霏细雨,从天而降。抬头望去,面前屏障似的山坡上,参天的古树下,站满了头戴火红和金黄相间的圆帽、身穿五彩花裙的花瑶女子。跟着是山歌、拦门酒,又硬又香的腊肉,混在一大片笑脸中间,热烘烘冲了上来。一时,完全忘了洒在头上脸上的细雨。而此刻老后已经不在前边拉我,而是跑到我身后边推我,他不替我挡酒挡肉,反倒帮着那些花瑶女子拿酒灌我。好像他是瑶家人。

    在村口,一个缠花格头布的老人倚树而立,这棵树至少得三个人手拉手才能抱过来。树干雄劲挺直,树冠如巨伞,树皮经雨一浇,黑亮似钢。站在树前的老人显然是在迎候我们。他在抽烟,可是雨水已经淋湿了夹在他唇缝间的半支烟卷,烟头熄了火。我忙掏出一支烟敬他。老后对我说:“这老爷子是老村长。大炼钢铁时,上边要到这儿来伐古树。老村长就召集全寨山民,每棵树前站一个人。老村长喊道:‘要砍树就先砍我!’这样,成百上千年的古树便被保了下来。”

    古树往往是与古村或古庙一起成长的,它是这些古村寨年龄尊贵的象征。如今这些拔地百尺的大树,愈发葱茏和雄劲,好似守护着瑶乡。

    待入村中,渐渐天晚,该吃瑶家饭了。花瑶姑娘又来唱着歌劝酒劝吃了。千百年来,这些欢乐的歌就是酒的精魂。再看屋里屋外的花瑶姑娘们,全在开心地笑。

    所有人都是参与者,没有旁观者,这便是民俗的本质。

    老后更是这欢乐的激情的参与者。他又唱歌又喝酒又吃肉。姑娘们用筷子给他夹的一块块肉都像桃儿那么大,他从不拒绝;一时他酒兴高涨,就差跳到桌上去了。

    真正的高潮是在饭后。天黑下来,小雨住了。在古树下边那块空地——实际是山间一块高高的平台上,燃起篝火,载歌载舞,这便是花瑶对来客表达热情的古老仪式了。

    亲耳听到了他们来自远古的鸣哇山歌,亲眼瞧见他们鸟飞蝶舞般的咚咚舞、“挑花裙”和“米酒甜”,还有那天籁般的八音锣鼓。只有在这大山空阔的深谷里,在回荡着竹林气息的湿漉漉的山里,在山民有血有肉的生活中,才领略到他们文化真正的“原生态”。其它都是商业表演和文化做秀。人们在秋收后跳起庆丰收的舞蹈时,心中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和驱邪的愿望是舞蹈的灵魂;如果把这些搬到大都市的舞台上,原发的舞蹈灵魂没了,一切的动作和表情都不过是做“丰收秀”而已。

    花瑶的篝火晚会在深夜中结束。

    我兴高采烈,老后却说:“最遗憾的是您还没看到花瑶的婚俗,见识他们‘打泥巴’,用泥巴把媒公从头到脚打成泥人。那种风俗太刺激了,别的任何地方也没有。”

    周围的人都在大笑。笑声中有对老后的赞美。

    如果每一种遗产都有一个或一群“老后”这样的人守着它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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