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港的铁匠铺

    望城靖港镇，是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曾经商贾云集。靖港为纪念在此屯兵的唐朝大将军李靖得名，是清末名臣曾国藩人生转折之地。1854年，曾国藩带领湘军水师与太平军在此对决，惨遭失败，两次投水自尽被救。之后，顺风顺水，荡平太平天国，位极人臣。屠杀太平军使他毁誉后世，背上“曾剃头”的千古骂名。

    在一个周末，我们一家三口走进修葺后的靖港古镇。灰瓦青砖的宁乡会馆，灰墙红瓦的30年代中共湖南省委机关办公旧址，备受争议的长沙最后一座清代青楼宏泰坊，祭祀农民起义将领杨幺的杨泗庙，脚下吱吱作响的麻石路和沿街的老店铺、名作坊，无不让人有如在历史的时光隧道中穿梭。

    最让我难忘的，却是靖港街头那间并不起眼的铁匠铺。铁匠铺的主人是位五十开外的中年汉子，中等身材，膀大腰圆，却看不出一坨赘肉。路过他的铁匠铺时，他正神情专注，挥锤锻打一把菜刀，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十分清脆。

    孩子总是好奇的，女儿禁不住诱惑，略带怯意地蹩了进去。她在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和喜羊羊与灰太狼等动画片里，认识不少有趣的铁匠，在生活中却一次也未曾见过。

    “好玩吗？也想试一下。”中年铁匠头也不抬，信口问道，双手依然忙着活计，火红的铁花四处溅射。

    “好想，想试。”女儿不假思索地答道，迎着四溅的火花绕到中年铁匠身后。不一会，和善的中年铁匠就拉着她的小手叮叮当当声教起徒弟来。

    中国是世界冶铁技术的发明地之一。河北藳城台西遗址发现的商代中期铁刃铜钺，铁刃已经有锻打痕迹。春秋中叶，齐国的铁冶业与制盐业并驾齐驱，已经相当繁荣。千百年来，民间冶铁锻炼业生生不息。

    三十年前，我和女儿差不多年岁的时候，这种铁匠铺在普遍街巷乡闾仍是随处可见。我家同村就有一个叫玉爹爹的老铁匠，平时在家开炉打铁做犁耙刀铲。农忙将至，年关前夕，便会一头挑着风箱小炉手，一头挑些镰刀菜刀之类的成品去走街串村好些时日。重回村里，总会带些各式各样的玩具，各种风味的吃货，左邻右舍送一点。口袋里揣的，是专门对付我们这些鼻涕虫的。我们一放学就去给他卖苦力，拉风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听他添油加醋，甚至无中生有讲些奇闻异事。什么挑着炉火担子坐飞机，什么城里女人穿裙子能看到大腿根啊。

    白驹过隙，玉爹爹早己作古。村里的那家小铁匠铺随着玉爹爹的过世早就改换门庭，就是街上好几家常年四季炉火通红的大铁匠铺也无迹可寻了。孩子们脑海中的铁匠只好缩回花花绿绿的童话书和电视里，风干成一个毫无生机的概念。难怪女儿总也舍不得走出那间小铁匠铺。

    有位哲人说过，留住历史，就留住了记忆，留住了文化的根须。闲下来的时候，我常想，靖港那家小小的铁匠铺和那个壮实的中年汉子，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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